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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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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明皇帝原本不是個易動怒的性子, 雖然年青時候也曾有些血熱,但向來在朝臣百姓面前還是一派穩重,天家氣質, 至少, 從不曾如趙儀瑄般時不時會弄出些朝野嘩然的事端。

直到現在,皇帝的涵養跟城府已經算得上是極出色的了, 但卻總能在太子面前破功。

看到楚妃跟豫王兩人從殿門口走了進來,皇帝勉強斂了怒火,只瞪著趙儀瑄冷哼了聲,轉過身去。

等兩人行了禮, 皇帝才問道:“你們怎麽這會兒來了?”

楚妃上前,像是沒看見地上的太子跟宋皎似的,她帶著笑輕聲道:“大熱天的, 皇上怎麽也不多留心自個兒的龍體呢,前天不還說有些頭暈的麽?把太醫院的人都嚇得寢食不安, 劉院首更是在這兒連住幾天……不過是才好了些,這會兒又惱了,若再有個不自在又怎麽說?”

她半個字不提太子, 而只是一團關切只有都在皇帝身上,這幾句貼心窩的話恰到好處地提醒了皇帝,他不由想起自己的身體果然一年不如一年了,而太子依舊是這麽的“忤逆”。

於是,那一半的怒火就轉成了一種“老子操碎了心而而逆子毫不領情”的悲冷。

皇帝沈重地點點頭, 給楚妃挽著手臂轉身往回。

豫王見楚妃安撫住了皇帝, 便轉身看向趙儀瑄跟宋皎。

宋皎仍是昏迷不醒的,太子堂而皇之地抱著她。

豫王正無言以對,誰知趙儀瑄被他的目光一瞧, 竟道:“你看我做什麽?還不傳太醫?”

趙南瑭眉頭皺起,只略一頓,才向著他使了個眼色。

趙儀瑄怔了怔,突然間醒悟過來,該死!自己是急糊塗了,宋皎是女子,這會兒傳太醫,豈不是一把脈就露了餡?

偏偏這時候皇帝走到桌邊,恰聽見了這句,便回身看了過來:“你說什麽?”

不等太子開口,楚妃笑道:“父子之間哪裏有什麽呢……太子這會兒還惦記著皇上,要傳太醫呢。”

趙儀瑄聽了這回答,心裏也忍不住暗嘆楚妃真是機變之極。

而不管皇帝承認不承認,他心裏還是盼著楚妃的話是真的,他看向了趙儀瑄身邊的豫王,想看豫王怎麽說。

趙南瑭微微一笑,道:“父皇,還是太子殿下心細,兒臣也一樣聽了娘娘說父皇龍體微恙的話,竟沒想到這個,可見皇兄是真心孝敬。”

大太監魏疾在旁也含笑道:“可不是麽,到底是太子殿下,先前奴婢奉旨傳殿下過來,本是覺著路遠天熱,讓殿下乘輦的,殿下卻因是要來謁見皇上,竟不顧炎熱勞累,只恭敬的步行而已。”

這也算是“三人成虎”的另解了,就算皇帝覺著趙儀瑄那句“傳太醫”未必是沖自己的,但是楚妃這麽說,豫王這麽說,魏疾關鍵時候又錦上添花了一點,皇帝的心裏一時熨帖了不少。

“是麽,”他心裏寬慰,面上還是冷的:“朕以為,他眼裏早沒有朕這個父皇了!”

皇帝說著,制止了魏疾命人傳太醫之舉,道:“沒什麽大礙,只是受了氣而已,還好沒有被氣死。”

楚妃柔聲道:“皇上,當著太子跟豫王殿下,這樣說讓他們怎麽過意的去呢。”

“他們有心嗎?”皇帝又看向兩個兒子。

豫王看了眼趙儀瑄,想等他先說,但見太子好像沒有要開口的意思,豫王只好說道:“父皇若是這樣說,兒臣等將不知如何自處了,雖有些無心之失,叫父皇不悅惱怒,但兒臣們對於父皇的一片恭順敬孝之心,總是日月可鑒的。”

他說著便撩起袍子跪了下來,道:“還請父皇保重龍體,寬恩恕罪。”

皇帝凝視著豫王,又看了看趙儀瑄,不言語。

太子察覺到皇帝在盯著自己,他小心地將宋皎放在自己膝上靠著,俯身道:“之前是兒臣一時昏了頭,說了些稀裏糊塗的話,都是不經之談,還求父皇寬恩饒恕,別記恨兒臣吧。”

皇帝聽他說了這句,便長長地籲了口氣,他喃喃道:“‘不得乎親,不可以為人;不順乎親,不可以為子’。——只是這個道理未必是人人皆明白的。”

皇帝這句出自《孟子》,說的是,如果當子女的跟父母長輩之間相處的不好,那就不能稱之為人;兒女如果不能讓父母長輩事事順心的,那就枉為人子了。

正明皇帝當然是故意說給趙儀瑄聽的。

趙儀瑄低著頭,唇角一動。

皇帝的目光又落在宋皎身上:“至於這個人……”

趙儀瑄的手垂著,隱在袖子底下,卻暗中握著宋皎的手沒有放開。聽皇帝又說起她,眼神不由一變。

他等皇帝一句話。

而皇帝的話,決定了他接下來會以何種態度面對皇帝。

“豫王,”正明皇帝在桌後落座,目光投向趙南瑭:“宋皎這個人,你覺著如何?”

豫王有些意外,掃了一眼宋皎,他斟酌著回答道:“回父皇,在兒臣看來,宋侍禦是個忠誠寬和的正直之人,禦史臺裏的眾官員都同她極好。”

皇帝閉了閉雙眼。

忽然楚妃在旁說道:“皇上,這宋皎是怎麽了?臣妾早聽說過他的名兒,倒是不曾見真人,怎麽……是病倒了麽?還是頭一次面聖,又嚇又怕的暈了?沒想到竟是個如此膽小體弱的人。”

她的聲音輕柔,帶著些可以舒緩人心的笑。

皇帝不由一笑,說道:“膽小體弱麽,倒果然是,朕才說不到兩句話,他就暈了過去,豈有此理。”

“不過是個六品的小官兒罷了,頭一次見皇上的威儀,哪裏會禁得住,”楚妃掩嘴輕笑,靠近了皇帝,放低聲音道:“想當年臣妾第一次蒙皇上召見,還不是暈頭漲腦的幾乎出醜?”

所謂的解語花,便是如此了。皇帝給她這句頓時喚醒年青時候的記憶,望著楚妃,他仰頭大笑了兩聲:“朕怎麽不知道?”

楚妃笑面如花:“那怎麽能讓皇上看出來,若是真的出了醜,惹皇上不高興,臣妾就沒有機會侍奉皇上身邊了,其實只有自己知道,緊張的幾乎話都說不出……何況是宋侍禦這般小官兒呢,哪裏禁得起天威震懾。”

皇帝展露笑顏,至此,心裏的惱已經消散了大半了。

當下便道:“既然你跟豫王都替他說好話,那朕若還追究他的失儀之罪,反而顯得朕小氣了。這樣吧,魏疾,帶他下去……”

趙儀瑄心一震,知道皇帝是想讓魏疾帶宋皎下去,叫太醫給她看看,但這如何能夠。

正想開口,卻忽然聽見身邊豫王說道:“父皇,兒臣有個不情之請。”

皇帝問道:“什麽話,你說。”

豫王道:“父皇,昨兒宋皎就在宮內沒出去……她家中尚不知發生何事,且如今她家中、有些變故,卻是缺不了她,不如且讓兒臣先帶她回去,也不必再叫她的家裏人擔驚受怕的了,只求父皇恩典。”

皇帝聽這話有理,便點頭道:“也好。那你就帶他去吧。”

趙儀瑄從旁瞅著豫王,心裏有一萬個不甘願把人交出去,但卻也毫無辦法,他得先應付了皇帝再做別的。

豫王並沒有上手,而是喚了關河上前:“把宋侍禦帶出去。”

趙儀瑄的眼睛睜大了些,他都不願意豫王碰宋皎一下,豫王倒好,果然沒碰,反而讓手底下的人動手。

太子真想啐豫王一口,讓他懂事些換個太監來抱,但豫王仿佛是故意要跟他對著幹,對他警告的眼神視而不見。

就算是不情願,宋皎還是被關河抱了起來,趙儀瑄感覺她的手從自己的掌中滑落,心裏空落落的,仿佛有些難受。

豫王告退,帶了人出殿而去。皇帝便看著趙儀瑄道:“方才豫王說,宋皎的家裏有些變故,是不是指的,宋家的人都給你捉了啊?”

趙儀瑄道:“回父皇,那宋洤是罪有應得,宋申吉嘛,正在查。”

“查什麽?”皇帝問。

趙儀瑄道:“自然是看看他們父子是否勾結一氣。”

皇帝嘆了口氣:“你不要為了針對宋皎,就迷了眼了,連他的父親都不放過?不許再胡鬧了,回去查明,無事立即放人。”

“是,”趙儀瑄原本也有這個意思,畢竟他不想再讓宋皎多記恨自己,順勢說道:“今日兒臣本來想聽奏報,若宋申吉清白,便會即刻放人的。”

“那宋皎……”皇帝卻又想起剛才他攔著不許殺宋皎的情態,似乎可疑。

本來皇帝想問的,可一旦問起來,恐怕又會觸及方才父子相峙的情形,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又將毀於一旦。

而且經歷過剛才的事,太子應該不會再執著去針對宋皎了,這就好。

略一思忖,皇帝索性壓下不提,只道:“這案子非同一般,你務必要加倍的謹慎處置,秉公行事,千萬別叫人抓了什麽把柄,到時候你跟朕的臉上都不好看。”

當著楚妃的面,皇帝不便直接提起程殘陽,而且有些關於案子的事,也不便先問趙儀瑄,只先讓他自己放手去做罷了,反正最初叫他去查,也是對他的一次考驗,不必再耳提面命事事指導。

於是皇帝長嘆了聲,道:“行了,你去吧。給朕省點心最好。”

趙儀瑄領旨謝恩,也退了出來。

從皇帝的寢殿出來後,太子急忙往前眺望,可早不見了豫王一行人的影子。

他無法撒氣,就轉頭看向盛公公跟諸葛嵩:“怎麽不攔著?”

盛公公給他問的一楞,忙問:“殿下叫我們攔著什麽?”

諸葛嵩雖然知道太子指的是什麽,但侍衛長寧肯裝作糊塗。

留人過夜,留的驚天動地,差點出了人命,現在豫王帶走宋皎,他巴不得呢,還要去攔著做什麽,倒不如走了幹凈。

假如趙儀瑄知道諸葛嵩在想什麽,也必然會一腳將他踹出東宮。

他們一行自回東宮,不多時,有禮部康尚書跟陶避寒前來,康尚書是為政事,陶少卿則是稟明詔獄的情形。

康尚書先行入內,陶少卿則在後面悄悄地對諸葛嵩道:“宮裏發生什麽事了?剛才我進宮的時候,正看到豫王殿下帶了宋夜光出宮去,那宋皎竟半死不活的被人抱著!聽說昨兒他給留在了東宮,難不成殿下真的給他上了刑?怎麽也不等等我呀?”

諸葛嵩望著他,不做聲。

陶少卿覺著自己竟缺席了宋皎受刑的絕妙場景,甚是遺憾,便又道:“這次怎麽竟放他走了?是王爺給劫走的?那什麽時候再捉回來?不如直接送詔獄吧?”

“勸你一句,最好別再惦記宋皎,”諸葛嵩忍無可忍:“趕緊進內回事兒吧。”

陶避寒極為掃興,哼道:“你這人總是敗興,真無趣。”

諸葛嵩突然想起來:“那個宋申吉跟宋洤怎麽樣了?”

“他們啊,倒不愧是父子,都不是值得啃的硬骨頭,沒什麽意思,倒不知宋夜光啃起來是什麽滋……”還沒說完,他就得到了諸葛嵩怒視的目光,陶避寒捂住嘴:“行行行,走了。”他拐進了內殿。

豫王帶了宋皎出宮。

眼見豫王進了轎子,關河正在猶豫要不要抱了宋皎上馬,就聽轎子裏趙南瑭道:“送進來。”

曾公公重新打起簾子,關河躬身把人送到裏間。

豫王張開雙臂接了過去。

王駕前行。

轎子旁隨行的曾公公跟關河兩個各懷心事,而轎子中,趙南瑭像是抱了個燙手的山芋似的,沒了素日的端莊。

他本來想把宋皎放在旁邊,可他人在轎內,行動不便,掂量片刻只能暫且抱著,想想再說。

然而……他覺著懷中的人很輕,至少比他預料的要輕。豫王不禁想:如果以前無意中抱過她,也許就能猜到她是女孩兒吧,畢竟一個男人不至於輕的如此。

他一邊想著,目光不由落在她臉上。

她的傷口已經包紮妥當,豫王盯著看了片刻,猜不出這到底是怎麽落下的傷,明明先前自己去的時候,她還好端端的。

但很快地,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自行向下,他看見如畫的柳眉,低垂的長睫,秀氣小巧的鼻子,還有向下……有些微鼓的嬌紅的櫻唇。

不知何時,豫王有些口幹舌燥。

他不想讓自己再肆意亂看,畢竟“非禮勿視”,但他的目光仿佛已經不受控制,他橫在宋皎腰間的手也不禁動了動,感覺到掌心那很窄的一抹纖腰,讓人忍不住想要去試探明白……那腰肢究竟有多細。

他的心跳在不知不覺間加快,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把宋皎越抱越緊了。

直到豫王無意中看見宋皎頸間有塊紅色痕跡若隱若現,趙南瑭本以為是不留心擦上了什麽血跡,但當他好心地想替宋皎抹去的時候,卻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血跡!

豫王起初沒意識到那是什麽,只是狐疑而擔憂地將她的衣領稍微往下一拉,以為是什麽傷痕。

然後他看到了更多的好幾處微紅的痕跡,有一塊甚至能看出兩點細微而色澤微深的尖痕,形狀仿佛可疑。

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輕輕地蹭了蹭那紅痕,心裏打趣般想:“怎麽看著像是牙齒印似的……”

牙齒印?齒印?!

一念生,他的手指猛然彈開。

趙南瑭挪開了手,目光卻仍死死地盯著那些紅痕,不錯,這確實是牙印兒,而這些紅,明明是……

他不願意想,但腦中卻出現了無比荒謬的一幕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太子:看吧,看仔細些,這都是本太子打下的江山~

豫王:你的江山被我打包帶走了,心疼嗎?

小宋:你們在說什麽,完全不懂~

哈哈,二更君打卡~

收獲了好些安慰跟鼓勵,我的力量慢慢恢覆啦!虎摸小夥伴們~繼續加油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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